安子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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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悔》

·普洪G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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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手心一下空了,残存的温度很快就散开在周围的空气中,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。伊丽莎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空气,终于意识到她永远失去了尤莉娅。
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题记
  
  深海。
  蓝色的海水混着红色的絮状物在眼前铺开,四周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扑向眼中、鼻中、耳中,可她感受不到。身体轻飘飘的,灵魂却重得要与身体分离,沉入海底。
  
  ——她是谁,她在哪?为什么?
  
  倔强了一辈子的硬邦邦的头发终于柔顺起来,随着身体一起飘着,在海中铺散开来,偶有温和的小浪花抚过它们,又在亲吻它们后离开。她突然有点想哭,但不知道为什么。
  
 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。听见有个声音问道:“你有什么后悔的吗?”
  
  有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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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你有什么后悔的吗?”
  
  尤莉娅的双手被剪在身后,左手握着一柄断剑的剑柄,正用断刃缓慢地磨着绑住双手的绳子,就听到头顶的声音这样问道。她失声笑了出来,抬头望向王座上的男人。
  
  “我最后悔的就是知晓这世界上有您的存在,”她说着,感觉绳子磨得差不多了,便猛地使力挣开绳子,站了起来,同时递给左右两个看着她的人一个挑衅的眼神。王座上的人同样给了那两人一个眼神,示意他们不要乱动,接着就看见朝堂中央的那位敌国骑士长、前不久刚放走自己女儿的人,用她手里那把断了的剑指着自己的方向。
  
  尤莉娅就这样向国王走去,一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时,才停止了动作,接着之前的话说道:“并且最后落在您手上!”
  
  “多么可笑的敬语啊,骑士长大人。”国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,往尤莉娅走了一步,“你的确该后悔落在我手上。不过,在公主被找回来前,我保证你会有一口气吊着,绝、不、会、死。”这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贴着齿缝挤出来的,更让尤莉娅确信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。她刚要开口反驳,左手手腕突然一痛,断剑掉在了地上,发出一声脆响。
  
  “你该不会真以为,我会任凭你磨断绳子然后放你走吧?”国王转身,坐回了王座上,再也没有朝尤莉娅看过一眼。他只是朝着在场的所有大臣们道:“公主回来之前,好生招待着骑士长大人。”
  
  “仁慈的陛下——!”
  
  一位大臣突然喊了起来,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。尤莉娅被淹没在盲目的呼声中,身体一点点冰凉起来。她看了一眼最先喊出来的那位大臣,认出了那块额角上的疤。
  
  那位大臣朝她笑了笑,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瞬间都往头上涌去,但很快又恢复正常。
  
她要活下去,或者是死去,都只会为了那个人——

可是她现在不在自己身边,尤莉娅突兀地迷茫起来,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。或者,只意味着那人未被找到,并非好好地活着;如要就此死去,以表心意也非不可,只是这样的心意在表给谁看?国王和大臣们吗?
  
  不,这不是她想看到的。
  
  也许旁人以为她已为她做的够多了,可尤莉娅并不这么觉得。她觉得是她负了公主。
  她后悔放了公主。
  后悔遇见过她,带她入万劫不复之境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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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也许死亡是最好的逃避方式。也许直到死亡,她才会停止后悔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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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刺鼻的香味传入鼻中,尤莉娅边睁开眼睛边想着这次又是什么花招,却看见一堆人齐齐往自己这边看过来。她皱起眉,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多了点什么东西——也可能是少了点什么。她前一秒似乎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,后一秒就坐在了会议室的第二位置上,脑内马上弹出了关于这次会议的内容。
  
  尤莉娅不知道自己是“回来”了还是“过来”了,只能根据现状判断是“到过去了”。长期的应急训练让她立刻恢复了状态,几乎是照着记忆把该说的话说完了。
  
  散会后,有几位同僚过来关心了一下状况,一概被尤莉娅以“昨晚睡得晚,今天有点困”为由搪塞了过去。
  
  如果她没记错,今晚是个很微妙的节点。刚刚会议上讨论的事情,就是关于那位公主的事。她作为人质还在这呆着,她的国家居然就想打过来了!
  
  话是这么说,但尤莉娅清楚地知道,这些人并没有他们言语所表现出的那么惊讶。毕竟那位公主身份尴尬,作为弃子也不是不可能。尤莉娅突然想到那次在宴会上看到的她,明明身着华服却被使唤着干仆人的活。她还记得她把给她的红酒换成啤酒时,稍稍抬起头露出美好面容的那一刻,和着啤酒与笑容的香气,立刻就让她陶醉在其中。
  
  如果他们真的打算放弃她……。尤莉娅眼神暗了暗,手上整理的动作也加快了点。几秒后,她露出了个仿佛诡计得逞的笑容。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留下了。
  
  不管她是“过来”了还是“回来”了,总归是要重来了。既然给了她一次机会,那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国家输掉这场战争!
  
  尤莉娅离开会议室后,先去看了那位公主。之前她以为公主知晓战争的事情,几乎是一回来就和她吵了一顿——准确的来说,是她单方面的责骂,因为可怜的公主根本不知晓这件事,遑论和她争论了。
  
  尤莉娅现在虽然知道公主不知道这件事,但她还是选择和公主闹不愉快。个中缘由竟是自己一下也说不清的,只觉得必须得这么做。所以她就这么做了,正如以往她所做的每个决定一样。
  
  -
  
  在私牢里吃好喝好睡好的伊丽莎白公主,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一直来看她的骑士长发生了什么,只是坐在床的一角,安静地编着她柔软的棕色长发。
  
 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,她用手指捏住编好的辫子,把它绕到脑后,就用手这么按着抬起头来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骑士长似乎有些生气。她飞快地回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,然而无果。
  
  一想到自己又不小心惹到这位骑士长,她就一阵心悸,预感到自己即将迎来一场风暴。
  
  尤莉娅走进来时,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双夹杂着无措与恐惧的深绿色眼睛。
  
  果然还是小公主。她无视对方已满十八周岁以及站起来快要和她一样高的事实,这样想着,放缓了脚步走过去,伸手抚上她的脸颊。
  
 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,说心如止水是不可能的。但尤莉娅将这份情绪波动藏在了伪装的愤怒之下。她蜷起手指,食指拇指随意地捏着对方的脸颊,手上蓦地用力,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块皮肤捏红了。
  
  小公主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,按着头发的手一松,发辫散了下来,几缕头发的发尾扫过尤莉娅的手背,她立刻将手缩了回来。
  
  “你们国家的人都很会装可怜。”尤莉娅看着眼前恨不得把自己所成一个团的人,扯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:“您已经十八岁了,怎么还跟五年前一样只会哭?”
  
  已经十八岁的“小公主”只看见面前的人嘴唇一张一闭,说出的话几乎要夺去她的呼吸。
  
  她当然不是只会哭,这五年来更多的还是笑。她不是个悲观的人,尽管生活如此不公,她仍抱以乐观的态度。甚至在被当作人质送过来的那天,她都是笑着和自己的父王道别,然后笑着和敌国的人们一一打招呼。直到坐进私牢里的床铺,发现它柔软得和自己房里的床铺几乎不相上下时,她才哭了。
  
  可是现在,她想伸手抓住些什么,又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流逝,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抓住。这样的无力感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?也许是五年,也许是一天。她无法抓住实体,也无法把握虚像。她现在就像是一头骆驼,而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,就这么随意地从尤莉娅的口中说了出来:
  
  “一边哭着,一边想着该如何报复,并在暗地里实施——我说的对吗,公主殿下?”
  
  -
  
  伊丽莎白以为自己在五年前已经死过一次了,没想到那次假死造成了五年后的再次死亡。尤莉娅后面又说了什么,又或许没说,她一概不知。哭是没有用的,她五年前就知道了。可这并不影响她任眼泪汹涌,任其冲刷她的脸颊,无声却声嘶力竭地宣告着绝望。
  
  死期将至。
  
  伊丽莎白坐直身子,重新将发辫编好,盘在脑后。她刚下定决心不再对任何人抱任何希望,就听到骑士长的脚步声再次响起。
  
  伊丽莎白缓缓地抬头,对上如红宝石一般的那双眼睛,被里面的愧疚和其他未明的情绪惊得浑身一颤。愧疚……?怎么好意思让她愧疚。伊丽莎白想别过脸去,身体却舍不得移开视线,直愣愣地盯着那双眼睛看。
  
  尤莉娅本想伸手揉揉她的头,却又立刻想到自己刚刚用手捏红了对方的脸,手伸到一半又忙收了回来,只能轻声开口道:“对不起。……刚才有人跟着,吓到你了吧?”
  
  许是年代久远,尤莉娅在被人拦在路上时才想起,自己以前去看伊莎,都是有人暗地里跟着的。所以外面的人都以为她们关系不好。所以她才会被派去看押公主。——所以她才能让公主逃走,放她自由。
  
  因此,尤莉娅不打算让他人的误会消除,反而希望他们将错就错、把误会延续下去。——只是委屈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伊莎。她看着因为自己的道歉而错愕不已的公主,目光扫过他脸颊旁散落的几缕发丝,终于没忍住伸出手去捉住发尾,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捻着。
  
  伊丽莎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她第一次知道她和骑士长的交谈不是保密的——虽然她从未透露、也没有什么可以透露的秘密,但她有时会和尤利娅讨些小东西来——如果被父王知道,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呢?
  
  尤莉娅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,松了手改捧着她的脸道:“别伤心。他们都以为本小姐和您关系不好,再加上您的国家打算毁约,我要是不向您发火,这谎言不就没法圆了吗?”
  
  “您的意思是现在没有人跟着了吗?”伊丽莎白顺着对方的手抬起了头,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沉默了两秒,侧头象征性地蹭了蹭对方的掌心。从掌心传来的瘙痒感让尤莉娅差点立刻收回手来,但她忍住了。她知道这大概是开战前最后一次私下来见她了,所以想尽可能地多待会儿。
  
  她不能告诉伊莎她的事情,至少现在不能。说实话,到现在尤莉娅所做的、相对于过去改变了的事情太多了,她根本不知道是否会影响未来,又会怎样影响。如果还要加上“过去的人知晓未来的人回到了过去”这样复杂的事件,未知系数几近翻倍,难以预料。正因如此,她才不能贸然行事,陷自己、国家和她于完全未知的未来泥沼中。
  
  -
  
  半个月后。
  
  尤莉娅忙于筹备战事,无暇顾及伊莎过得如何;其他人也大都忙得像只陀螺。可以这么说,这时既是他们最警惕的时候,又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。
  
  一天晚上,伊丽莎白正像往常一样为父王祈祷,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她:“公主殿下!”声音不大,但似乎很是着急。伊莎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,发现是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守卫。
  
  她慢慢地走过去,看见那个守卫把头顶的帽子取了下来,露出额角上的一块疤。
  
  伊莎立刻就认出了他,准确的说是认出了那块疤。那个守卫,或者说一位以前常来看她的大臣,先是向她行了一礼,才继续说道:“我们马上就会救您出去的,在那之前,请您一定照顾好自己。”
  
  伊莎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想起半个月前的事,忙伸手抓住对方手腕道:“我们要毁约吗?”
  
  大臣皱了皱眉,伸手轻轻地、却不容抗拒地拉下公主的手,问道:“那算什么约定吗?那只是单方面的压榨、剥削和统治罢了!”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,但不难听出其中压抑着的愤怒。
  
  伊莎低下头,盯着自己的脚看了一会,才问道:“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
  
  男人笑了笑,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,最后只好接道:“仁慈的公主啊……您觉得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?”
  
  空气安静了下来。伊莎没有抬头,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看。她感觉有一道视线紧紧地锁住了她,里面的情绪让她不敢抬起头来。父王又要失望了,她想,他一定很后悔把我送到这来——也许他该后悔把我接回宫里了。
  
  时间大概过了很久,也可能只有一会儿。伊丽莎白突然想到了什么,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。她几乎是和大臣同时开口的,但她的声音远高于他:“我不会走的!除非她赶我走,否则我不会走的!”
  
  那大臣听了,便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,把原来要说的话全忘了,只能结结巴巴地说:“那,那您……”
  
  伊丽莎白早在说出那番话时就抬起头来,谁也不知道她刚才是哪来的勇气,而且这一来就很难退下去,几乎可以说是在迫使她抬头,无所畏惧地与那位大臣对视。
  
  “好吧。”他将守卫的帽子重新戴上,遮住那惹眼的疤痕,这么说道。“既然您已经十八岁了,我想你说出的话不会是玩笑话。您应该是有过自己的考虑才这么说的……尽管我很难认同。”他再次向沉默的公主行了一礼,转身离开了。
  
  伊丽莎白目送着他离去,似乎听到绳子“啪”地断了的声音。她心中的石头落了地,浑身的力气也随之被抽走。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,她脚下一个踉跄,连忙伸手扶住身旁的柱子。
  
  下次见到尤莉娅,会是什么时候呢?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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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您说说看,公主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汤?”已经换下守卫装、重新穿上朝服的大臣跪在国王面前,这样问道。
  
  “她真的不愿回来?”王座上的人又问了一遍。
  
  “是真的。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您。”
  
  “……可能是长大了吧。”男人沉吟许久,最终这么说道。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,慢慢地踱着步,让跪在地上的大臣突然一阵心悸。
  
  “也许骑士长待她不错,我们得到的都是假情报。”国王慢慢地说道,“其实我们做的是报国家之仇,而非私人恩怨,毕竟我们个人并未受到什么侮辱。所以,如果莉兹真的想要和那位骑士长在一起的话,大不了打完之后将他俩流放出去,断绝关系。”他说得理所当然,而且似乎是最完美的方法。但是跪在地上的人不这么觉得。他觉得国王可能是刺激过度,疯了。
  
  但他不可能这么说出来,于是只能应道:“仁慈的陛下——如果一切都能这么顺利就好了。”
  
  国王转过了身,背对着那位大臣,“嗯”了一声。接着他说道,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  
  大臣逃也似的离开了,没能看见国王慢慢地偏过头,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。眼底翻涌着的情绪几乎要盖过他之前说那些话时表演出的“仁慈”,现出了他原本在朝臣面前的样子——是凶猛的虎、饥饿的狼、狂躁的狮子,目标是那位大臣即将去的地方——王后的宫殿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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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伊丽莎白在宫中的身份很是尴尬,她在刚进宫的前两年一度认为还不如生活在外面自由自在,是父王改变了她的想法。
  
  她是父王和一位舞姬的孩子。王后发现国王与舞姬的事后,将舞姬驱逐出宫,并且扣下了她的所有东西——在冬季最冷的时候让她只穿着一件薄纱衣出了宫。伊丽莎白的母亲,在生下她后没多久就去世了,只留下当时还是小婴儿的伊莎,身上仅裹着从母亲身上撕下来的纱衣的一部分,孤零零地躺在一个树洞里。
  
  这一切都是找到她的人告诉她的,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,但她对母亲唯一的感情只剩下了感激,而不是爱。她感激她愿意撕下她的纱衣包裹住她,可是她不爱她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——救下她的人说,等他到的时候,她的母亲已经看不出是个人了。
  
  伊丽莎白总是会想,如果她不被带回宫里,会不会好一点?可是她已经被带回来了,就没有理由再出去,那样反而更惹人非议。
  
  亦主亦仆,她第一次见到尤莉娅的时候,就是这么个形象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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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战争的开始不仅意味着国家之间将有赢有输、有损失有获利,也意味着这两国的人质将获得自由。
  
  当号角响起的那一刻,一切就开始了。
  
  尤莉娅去看了伊莎,告诉她:“您要是想走,现在就可以走了。这是所有国家都会遵循的规定,您不必有任何负担,也不必有任何顾虑。”她就这么平淡地开口,仿佛之前满眼深情快要溢出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。
  
  伊莎看她这副样子,知道是有人跟着了,便只是伸手碰了碰她身上的盔甲,沉默了一会才接口道:“我不走。您还不明白吗?”
  
  “要跟着心走,公主殿下。”尤莉娅略微低头,看着伊莎伸出来的那只手,拼命地克制自己不要握住对方的手。伊莎没有回答,尤莉娅叹了口气,拉下了对方的手,转身离开了私牢。
  
  “你会回来的,对吧?”尤莉娅听见伊丽莎白在后面问道。她摆了摆手,不知道是在回答“会回来”还是“不会”。
  
  尤莉娅骑上马的那一刻,突然又有了刚开始发现自己到过去时的那种眩晕感。像是在做梦、而那个梦马上就要醒了一样。她甩了甩脑袋,戴上头盔,率领军队迎战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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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我会回来的。”将长发剪掉的公主这么说道。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?好像是“请别回来了。”
  
  也不知道公主现在怎么样了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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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意料之外,却也是情理之中,尤莉娅还是输了。

  看来大的局势是不可能改变的,她想,但我还有公主。希望还有。

  她看到公主的父王向自己走来,嘴唇一开一合,似乎是在说什么。于是她从地上坐起——她实在是站不起来了——终于听清楚了对方在说什么。

  “你带着我的女儿走吧。”那位曾经关押起自己的女儿的国王这样说道,“带她去哪儿都行,但是别在你的国家或者我的国家。我们之间没什么恩怨,我也想让她开心一点。……毕竟从我接她回来起,就开始亏欠她了。”

“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?”尤莉娅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。

但她说完这句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。她看到对方的军队冲进了自己的国家,并且已经有大臣去私牢把伊丽莎白救了出来,两人正在向这边走来。那位大臣额角上的疤,尤莉娅永远也忘不了。

  “您不愿和我一起走的话,我们可以一起留下。”长发的公主和短发的公主重合起来,尤莉娅晃了晃脑袋,表示了拒绝:“我留下便是罪奴,公主可是贵重的很,怎么能说‘一起留下’这样的话?”

  “我不是尊贵的公主的时候,您可以好好的对我,反过来为什么就不行?”伊丽莎白蹲在了尤莉娅面前,伸手捧起她的脸,凑了过去与她额头相抵,“而且您不喜欢我都可以做到,我喜欢您,更能做到。”

  尤莉娅惊讶地看着面前语气坚定的人,突然觉得:自己果然是在做梦。于是她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面前是正拿着一把剪刀沉默着剪头发的伊丽莎白。

  “……伊莎?”

  “尤莉娅,骑士长大人。”伊丽莎白放下剪刀,先是很顺地开口叫了名字,后来又加上了别扭的称谓。她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,尤莉娅一看就知道不对劲。

  “您怎么了?”

  “只是想剪头发,所以才剪了。”

  多么熟悉的对话!尤莉娅几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——她和公主,尽管较第一次很早地互相表明了心意,但最后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。因为她们选择留下,所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!

  伊丽莎白依旧没能逃脱被软禁的命运,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能及时反应过来,答应国王离开他的国家。

  尤莉娅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到伊丽莎白。她重新拿起了剪刀,剪掉了自己的的头发。与此同时,尤莉娅开口了。

  “不管你信不信……我是从未来来的人。”

  会不会改变已经无所谓了,大不了再死一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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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圈一圈的红色晕染开来,映在她深绿色的眼内。她花了好一会才分辨出自己在哪,只觉得头晕目眩,撑不住便作势要呕,却什么也吐不出来。

  战争从来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就彻底停止。她知道的。可是尤莉娅…!

  她转身往回走,脚下偶尔碰到还是软的尸体,她就会想起尤莉娅在她面前倒下的场景。死亡不过如此,她想,不过是身体慢慢变冷、变硬,不过是逐渐失去意识、口不能言耳不能听,不过是离开这个纷争的世界,去往极乐之地。

  可是她还是后悔。

  伊丽莎白以为自己可以救尤莉娅,于是把她送回自己编织的梦里——可是尤莉娅还是死了。她明明已经把她从十字架上移开了,明明是让她回到“过去”了,可是没想到在过去,同样的事情发生了。

  尤莉娅回来的那一刻,伊丽莎白多了一份记忆。尤莉娅回来的只是肉体,烧尽后是不剩下任何东西的。伊莎回来的是记忆,换句话说,她经历了尤莉娅的两次死亡。

  精神,消散;肉体,毁灭。

  不管哪次,她都没能抓住她。

  但是。

  -

  “你有什么后悔的吗?”

  海水轻柔的飘过,冲刷着棕色的长发。它们上一秒还围着她,下一秒就找不到她了。

  “她去哪了呢?”

  当然是离开了。

  “可是她还没说后悔的事啊?”

  -

  不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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